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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离村子不远的山腰下,长着一颗参天大树,树枝浓郁茂密,树干粗壮,得五六个大人才能合抱住。树下有一户人家,老爷子叫白喜庆,是个长斋信佛的慈善人,从不吃荤,怕杀生。走在路上都怕踩死蚂蚁,平日里都滑着步走。夏天,有蚊子趴脸上吸血,要是别人,拿手一挥或是轻轻拍死。可白喜庆不肯,心善,见不得杀生,心想蚊子能吸多少血啊,随它吸吧。让老伴儿瞧见了,抡圆了一巴掌狠狠抽在脸上。每天吃饭见不着半点儿荤腥,米饭就着点野菜凑合着吃。看到肉就他恶心,想吐,胃里发酸。碗边沾上点猪油,啪,摔了,不要,拿手捧着饭吃。就这样,白大爷的日子过得虽然清淡,却也舒坦。

    一日,村里来了个游方化缘的和尚,那和尚一见他,连忙磕头作揖,大念阿弥陀佛。接着,和尚起身说他是降龙罗汉降世,本在人间行足万善,即可升天成佛,如今已历经十世,行够善缘,只因平日里吃素,然米菜也是命,吃素也杀生。故而有了杀孽,不得飞升。白喜庆一想也对,荤素都不吃了。

    半个月……

    果然‘飞升’了!

    家里人含泪料理完后事,刚下葬。那作死的和尚又来了,一进门,一行礼,开口一句:阿弥陀佛。大儿子白富贵儿抄起根扁担,骂了句:“佛你妈了个陀!”,照着那光头一棍子下去。圆滑锃亮的脑袋立马深凹成了个窝,那和尚……也“飞升”了。见打死人,白富贵儿慌了神,吓得浑身直哆嗦。众人唬了一跳,哭的哭,喊的喊,报官的报官。有清醒的喊他赶紧逃。白富贵儿这才反应过来,踉跄跑进里屋,打了个包袱,背在肩上,转身往后门跑去。

    他媳妇儿就带着几个孩子跟到后门,白富贵儿回头看着妻儿,心中说不出的酸楚。万千话语开不了口,只化作两行泪痕。他媳妇儿哽咽着对他说:“到了外头莫吃苦,过几年等风声小了,再回来……”,白富贵情深难舍,悲痛不已,低头摸着几个孩子。孩子们环抱着父亲,个个嚎啕痛哭,一家人难分难舍。就在这时,前门忽然传来嘈杂人声,白富贵儿顾不得许多,撒腿子往山里边逃去……

    自那次离家逃难以后,白富贵儿就再也没有回来。有人说他在外地染病死了,也有人说他在外面发了财,另娶媳妇,成了家。更有玄的,说他改了姓,发动革命,推翻了清政府。反正是众说纷纭,可谁也没再见到过他。白富贵的媳妇就一个人含辛茹苦地将几个孩子拉扯大。孩子们也懂事,都帮着料理家里的活,唯有最小的一个,最不省心。

    说来也巧,那最小的也姓白,在家中排行老幺,乡亲们都叫他白幺娃。别看他个子小,脾气却大得很,浑起来,七八个人按他不住。大家又给他个绰号叫‘小钢牙’,为什么叫‘小钢牙’呢?因为他有一对坚硬如铁的牙齿。平常跟人打架都是打得过打,打不过咬,还真就咬遍了天下无敌手。

    连村子里的狗见了他都撒腿子地跑过来摇尾巴,跟拜了大哥似的。一般人吃核桃,都是那石头砸开,或是用门沿夹开。幺娃可不,他直接放到嘴里,拿上下牙咬住,接着朝下巴狠狠锤上一拳头,那核桃就应声而碎,把壳一吐,核桃仁就咕隆一声地吞下肚。

    在白幺娃十三岁的时候,四川闹了饥荒,孩子们实在养不活了,母亲就让几个哥哥外出谋生。因他岁数小,便留在了身边。平日里,母亲忙田间农活,也无暇照顾,便任他胡闹,渐渐成了村里的一大祸害,什么偷鸡摸狗,打架闹事,总少不了他的份儿。滋扰的左邻右舍常去他家告状,全村的人碰了他都跟见了瘟神似的,躲着走。那白幺娃虽然胡闹,可为人却也仗义、做事耿直豪爽,在江湖上结交了不少好汉。

    这一日,在村前的小山坡下,白幺娃正和伙伴们玩耍。只见他威风凛凛地站在光秃秃的大白圆石上,双手叉腰,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凶险万分的江湖故事。下面盘腿坐着5、6个比他略小些的孩子,一个个聚精会神,双手托腮。

    “想当年,二十多个江洋大盗将我团团围住,我面不改色气不喘,连心都不跳一下。”幺娃站在台上摆出副大义凌然的模样。“那为首的大汉,满脸刀疤,三米多高,胳膊比那树干还粗,我当时就吓了一跳,那莫非就是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的……”。

    幺娃眼珠子一转,拉高嗓门道:“川北一把刀!”。接着故意露出副惊恐害怕的模样,一把跳下石头,指着身边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孩儿道:“苗敏儿,你晓不晓得头川北一把刀?”

    那个叫苗敏儿的孩子害怕地摇了摇头,幺娃大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遗憾道:“哎呀,你连他都不晓得,你还是不是四川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