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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嬷嬷因听江栀如此说,这才不再反对,过来帮她一起收拾。

    “我听村里林家的媳妇说,林账房是她隔房的小叔,他爹原在安成郡为吏,一家子都随着在任上。今年岁数到了,领了一笔遣散银子,这才拖家带口回了乡。这样的家世,比你是要差些,但那孩子瞧着不错,看着是个靠得住的。”

    顾嬷嬷长长叹了口气,想起江栀曾差点要嫁入宁安侯府那样显赫的门第里去,如今却只能说老吏家中的儿子,心中难免有些落差。

    这世道即便是读书人也没有一步登天的可能。生来有便是一辈子都有。生来没有的,那几乎就是一辈子都不会有的了。

    林家那账房先生模样性子都没得说,做起事情来练达沉稳,四邻八乡的人都佩服他记性出类拔萃,处事又公断明晰。

    可这样拔尖儿的后生,若无权贵引荐,一辈子也只能与他爹一样,撑死了能做个月俸五斗的小吏。

    江栀听顾嬷嬷这话,便晓得她想岔了,不由好笑道:“嬷嬷想到哪里去了,我欠着他的人情,心里感激他,这才费这功夫给他做点好吃的。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他吃了我做的鲊鱼,可不得好好教我么?”

    江栀若对林账房有心,顾嬷嬷觉得意难平;可江栀对他无心,顾嬷嬷又不免有些着急,怂恿她道:“我这几日瞧着那后生可抢手,四邻八乡有待嫁女的人家可都对他有几分心思呢。你是没见林家媳妇那院子里这些日子有多热闹。你若存了那份心思,下手可要趁早。”

    江栀晓得与她说不通,也不与她争执,只抿嘴笑着不答话。

    这桂花鲊鱼虽极为好吃,但会做的人却并不多。一则做法繁复,二则许多名菜的做法都是秘方,轻易不会外传。江栀在伯母家中吃到过几回,只觉齿颊留香,印象极为深刻,也是他家中用来招待贵客才会上的菜。

    江栀的伯父与她父亲江勉虽是同母所生,性情却大不一样,是个安贫乐道的儒士。因着有些祖产留下,日子比寻常人要好过些,且开了学馆,收些蒙童束脩。但他家中儿子多,负累重,家境说起来自然是远不及江勉的。

    江伯父为人有些古道热肠的侠义,平日里学童若交不起束脩,他反而会赠些米粮。但正因如此,江栀反觉得若非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轻易不肯去叨扰他。

    “你只是看你伯母做过几回,真正的窍门未必就晓得呢。若做坏了,平白浪费了材料。不若拿去叫她帮你做?”

    顾嬷嬷将两条草鱼开了背,见江栀挽了袖子要亲自上,十分不放心她。

    江栀笑着摇了头:“她每日事情够多的了,这点子小事,何必去烦她。”

    可说着容易做着难,她从未下过厨,只炒制香料这一环,因起先火大了,椒盐便炒糊了许多,只得全部倒掉重新再来。

    顾嬷嬷看着虽心疼东西,但林家的小账房如今在她眼里还算过得去的乘龙快婿,她只怕江栀不肯用心,平白错过了那样的后生,往后过了这个村,再没这个店,误了江栀一辈子。

    对男子来讲,姑娘家亲手做的东西,自然另有不一样的一层含义。因而也只在旁边看着,叫江栀自个儿胡乱折腾去。

    等炒制好香料,掺了桂花将鱼腌制几天,再拿出来洗净,浸一遍老酒,晒成胭脂色,最后才切成段,用米酒姜末和桂花封坛再次腌制。

    很多食物发酵之后就是另一种回味悠长香浓的口感,这鱼鲊也如此。若做得好,开坛的时候便是一股浓郁的香气,吃的时候再用桂花隔水来蒸,香气能传遍整座院子。

    等王恭渐渐闲下来时,江栀这鱼鲊也刚好腌透了。这一日清晨,顾嬷嬷见这位账房先生未出门,回来告诉江栀,江栀便从坛子里装了大半碗鱼鲊,登了林家的门。

    林家人口多,因这林账房的父亲多年来都耕耘在安成郡,在山阴并未置业,如今拖家带口地回了祖宅,几个房头的人将就着挤在一起。

    一个年轻的妇人来开了门,听闻江栀来找林账房,面上就露出了然的笑意,拿下巴往西南角一间厢房里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