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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麻子接了信,也不理他,扭头出了地牢,径直往外走,也不与任何人说话。有小兵跟他打招呼,他也不搭理。飞快出了宪兵大队,过了熙熙攘攘的街道,来到一家妓院。上了二楼,里头黄振彪满头包扎着躺在床上,旁边一个年轻貌美的妓女正给他揉脚。薄纱般的丝绸小褂耷拉在她那纤细的胳膊上,露出白皙柔嫩的肩头,丰满浑圆的胸部若隐若现,看的二麻子两眼发直。

    黄振彪见了,骂骂咧咧道:“你个兔崽子,不在牢里看俘虏,到我这儿来干嘛?”

    二麻子立马收起贪恋的目光,舔着一张笑脸,道:“大哥,好消息,好消息啊!”

    “啥好消息?你爹有喜啦?”黄振彪漫不经心地调侃着,随手从床头矮凳上的瓷碗里拿起块桂花糕塞进嘴里。

    二麻子娇羞道:“唉~大哥,您别开我玩笑,这是立功的好消息。”说着将纸条拿出来。

    黄振彪接过纸条,道:“这是什么?”

    二麻子说:“这是那个国军俘虏给我的家书,说是要给他亲戚的。我看八成是要通知其他的同党,让他们快点逃。嘿嘿,让我连哄带骗给骗过来的。”

    黄振彪眼睛一亮,从床上一跃而起道:“哦?有这么好事?哈哈,想不到你个二麻子还有点儿小聪明嘛,让我看看。”说着打开信一看,瞧了半响,脸都气绿了。上面写着:看此信者全家死光,脸上长疮,屁股流脓,牙齿掉光。

    黄振彪气得肺都快炸了,一巴掌轮圆了抽在二麻子脸上,把他打得晕头转向,吧唧摔倒在地。

    二麻子莫名其妙地捂着脸道:“唉,大哥,你打我干嘛?”

    “你看看这上头写的啥!”黄振彪气急败坏把纸条往地上一扔。

    二麻子捡起来一看,吓得嘴都歪了,一脸哭丧的看着黄振彪,使劲儿抽着嘴巴骂自己不是东西。打了两耳光,他忽然灵光一闪道:“唉,大哥,别气,您别气,他告诉了我送信的地址,信可以是假的,地址不会错吧,我们去把人给抓住,严刑拷打,让他把其他的同党都供出来。”

    黄振彪道:“什么地址?你说”

    二麻子道:“煌权路蒄财铺找桂大冶。”

    黄振彪一听,更火了,指着二麻子大骂道:“你个蠢蛋,人家说的是黄泉路棺材铺找鬼大爷,你他妈让人家当猴耍了还不知道!老子让你给气死啦!”说着一脚踹在床沿上,刚好碰到伤处,疼得他惨叫不已。二麻子也是苦逼个脸,委屈的跟小姑娘似的坐在地上,不敢啃声。

    监牢里,白幺娃与刘莽墩儿他们笑疯了。刘莽墩儿笑着说:“哈哈,老幺,这下你可把他们作弄惨了。”

    沈黄鳝也道:“莫看老幺人小鬼大,肚子里头的怪点子还多哩。”

    白幺娃得意地笑着说:“那是,老子不把他们耍一哈,他们不晓得我们四川兵有好歪。”

    李干虾儿担心道:“你这样耍那汉奸,小心那狗汉奸报复你。”

    幺娃收拾笑容,一脸严肃道:“其实,我原先也是想试试,看能不能让他帮我们把消息传出去。结果写信的时候,瞧见他站在那儿紧盯着我看,我就担心他万一出卖我们咋办,所以胡乱写几句,试他一下。”

    李干虾儿又说起来越狱的计划,要是现在胡大邦在就好了。那几个汉奸好对付,关键是城里驻扎的日本部队。就算他们冲得出地牢,也逃不出县城。终究还是需要有人在外面把鬼子引出去,他们再来个里应外合,才能顺利逃脱。

    可谁又能给传个消息出去呢?

    大家一时没了法子,各自唉声叹气。夜里寒气逼人,露水湿透了草铺。国军战士们进来时都衣衫单薄,即使有棉衣,也让黄振彪他们收走了。大家哆嗦着抱成一团,相互用体温取暖。虚弱年老的被围在中间最暖和的地方,年轻力壮的则在外边靠着。

    幺娃在里头感觉双脚冰凉,麻木的指头完全没了知觉。他迷糊地看着身边紧紧搂住他的刘莽墩儿等人,三位哥哥也是冷得发抖,眯着眼缩成一团。幺娃无心睡眠,他再次想念家乡的母亲,不知道母亲现在过得怎么样?田里的地有没有人收拾?要是他现在回去,见到母亲,会是什么样子。他忽然想起老家过年时的灯会。一到除夕,全村子的人都会拿着五彩斑斓的自制花灯出来逛街,有小燕子的、大花猫的、老虎、白羊、元宝等各种各样的。每一年,母亲总会用竹条和白纸做一个漂亮的兔子花灯。他就举着他的花灯在街上跳着、闹着,和苗敏儿、虎妞儿他们比谁的花灯好看。街上放着烟花炮竹,人们络绎不绝地来回走着。整条街被无数的花灯照得光彩灿烂,绚丽夺目,漫天的灯火与天上的星辰遥相辉映,各放异彩,让人分不清是天上还是人间。

    慢慢的,幺娃伴随着童年美好的记忆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是个好天气,阳光一扫多日来的阴霾,暖洋洋地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刘莽墩儿不知何时压在了沈黄鳝的身上,压得他万分痛苦,表情狰狞,仿佛做了一夜的噩梦。沈黄鳝下面,李干虾儿已经彻底看不到了,只有一只骨瘦如柴的胳膊显示着这里还有个人。白幺娃打着呵切起了身,摸了摸屁股下坐着的柔软肚子,感觉格外舒服,低头一看,刘莽墩儿正吧唧着嘴,淌着口水地梦呓着各色小吃。

    白幺娃从莽墩儿身上跳下来,不想正踩到李干虾儿露出来的那只手掌。啊的一声惨叫,把大家伙儿都惊醒了,刘莽墩儿顺着滚下来,然后是沈黄鳝,最下面的李干虾儿终于解脱出来,痛苦地对着手吹气儿。

    刘莽墩儿一脸歉意道:“咦~老二,你咋个在最下面睡喃?”

    李干虾儿满腹委屈地哭丧道:“老子跟你们说个锤子,昨晚上老三嫌冷,就把我披在身上当铺盖用。结果一翻身把我压下头了,我还没来得及喊,大哥就滚过来,把我们两个都压住了。我是使劲推推不开,使劲吼吼不醒,差点就哭出来了。”说完,他还真就捂着脸落下几滴泪来。

    刘莽墩儿一听,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忙向李干虾儿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