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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清晨,幺娃和几十名国军俘虏一同被带到了灵丘县南边的广场。这里原本是城里的鸡市,猪狗牛羊、鸡鸭家禽都在这里买卖。平日里,人来人往,嘈杂喧闹。如今鬼子进了城,居民们都不敢随便上街,鸡市也就渐渐冷清下来。

    大家盘腿坐在泥地上,周围站满了持枪的鬼子和伪军。在广场东边有个一米多高、十余米宽的石台。两边柱子上挂着个横幅,写着“中日友邦——大东亚共荣圈”的字样。石台中间站着矢田太君和几个日本护卫。那黄振彪站在台前,拿着个大喇叭,向下面挥手道:“亲爱的同胞们、兄弟们、亲人们。我是你们的好兄弟儿黄振彪啊!今天,我把你们叫过来,主要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黄振彪清了清嗓子道:“起先,我也是坚决抗日的爱国份子,我也曾在战场上浴血奋战。但是后来,负了伤,让皇军抓了。我本以为我死定了,可没想太君不但没有杀我,还教育我,关怀我,疼爱我……”

    旁边的矢田太君皱着眉头瞧他一眼。黄振彪急忙改口道:“啊……那个……在太君的细心关怀下,我茁壮成长!我就在想,为什么太君没有杀我呢?我左想想,右想想,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了,原来皇军不是来侵略我们地。”

    说着黄振彪张开双手,激动不已地大喊:“皇军是来解放我们地!”

    沈黄鳝捅了捅幺娃道:“那龟儿子在叫啥子?”

    幺娃学狗叫了几声,调侃道:“狗叫,听不懂。”

    说完,两人都笑了。

    台上,山田太君身后的日本随从疑惑道:“长官,您真的觉得这样做有用吗?”

    矢田太君微微一笑道:“放心吧,我已经想好了。要奴役这些支那人,必须从思想上奴役他们,让他们放弃作为中国人的观念,认同并接受大日本帝国的熏陶。所以,我们首先要抹杀他们引以为傲的文化,摧毁他们的民族认同感,让他们相信自己是愚昧、野蛮的民族。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尊重大日本帝国的优良文化,才会为大东亚共荣圈的繁荣而战斗。”

    黄振彪继续说道:“想以前大清的时候,朝廷压迫我们,欺负我们,我们是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后来啊,国民了,还是一样的贪污腐败,还是没把我们当人。我们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皇军给盼来啦!如今,太君来了,给我们吃,给我们穿,给我们带来了文明,我们应该感谢太君!”说着,用力鼓掌,台下的国军们一个没动。

    黄振彪继续高举拳头,热泪盈眶地说:“如今,我们反正翻身做了主人!我们真正当人啦,感谢太君给我们带来了民主、带来了富裕、带来了酱油……”

    哄的一声,台下的人们笑成一片,个个东倒西歪,大笑不止。

    二麻子急忙提醒他:“大哥,错啦,是自由,自由……”

    黄振彪立刻高喊道:“哦…对、对、对……芝麻油!”

    下面笑得更起劲了,刘莽墩儿抱着肚子哈哈大笑,李干虾儿趴在刘莽墩儿身上,边拍他胸口边笑。沈黄鳝咬紧牙,强忍着笑,眼泪都快下来了。幺娃干脆躺在地上,双手捂着肚子,放声狂笑。

    连周围站岗的伪军也笑得弯腰驼背,有气无力。矢田太君使劲儿板着个脸,牙龈咬得绑紧,额头上青筋爆现,最终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伙儿足足笑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个个笑得有气无力的。黄振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竟然也会脸红。会场稍微安静一点,黄振彪又大喊:“啊……那个,要知道,中国人和日本人自古就多有往来,要寻根问祖起来,我们其实都是一家人嘛。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如今,大日本走在世界前列,念及血脉之情,有心想拉中国一把,我们不明真相,误以为太君是来侵略我们的,还拼死抵抗,这就太伤皇军的心啦。现在,我们有请灵丘县最有学问、最有文化的方大学士给大家讲讲,中日血脉的传承。请鼓掌欢迎。”

    说完所有的伪军和鬼子们都热烈鼓掌,台下的国军士兵将头偏向一边,全然不作理会。

    过了一会儿,从台下上来一位年近七旬的老先生。那方大学士头戴一顶貂绒皮帽,身穿深黑色丝绸长衫,外面裹了件羊毛坎肩儿,带着副圆框眼镜,雪白的头发如丝般整齐梳在耳后。

    上到台上,方学士也不着急说话,慢条斯理地取下眼镜,从口袋掏出张白色丝帕擦了擦带在脸上,又将丝帕整齐叠好,揣入怀里。他将手放在胸前,昂着头,身体向前微微一鞠,然后傲慢地高高仰起,扫视了一圈,用低沉的声音道:“鄙人方庸,乾隆年间进士,嘉庆年考得举人。5岁时能写诗作画,7岁时自创绝句,13岁便是全县有名的‘神童’。读书70余年来,古今通史,圣贤百家也都略读一二。可以说,方圆百里之内,再没有比我聪明的人了。”

    那方学士说完又向矢田长官深深鞠上一躬,矢田太君面带微笑地点头回礼。接着他转身面对大家,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继续道:“经我翻阅史书,论经巡典,最终发现,其实中华文化实则来自日本,是从日本的大和文化中演化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