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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西山,炊烟袅袅,青竹依依,倦鸟归巢。

    山村的生活,平淡中偶有惊喜,乡土的气息,熟悉中流淌着温馨的味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劳作了一天的人们,拖着他们拿疲惫的身躯,带着满心的欢喜,如同归巢的鸟儿般,寻找着各自那个温暖的爱巢。

    此时的小山村,平静中透着祥和,宁谧中不失热闹。

    哗啦!……哗啦!……

    一栋表面汗迹斑驳看上去颇有些年生,但却被人收整得很干净的吊脚竹楼前,一个身长四尺高下,穿着浅蓝色粗布麻衣,腰别青竹笆篓,额前留着长长的几乎要将整双眼都给淹没了的刘海看起来很是消瘦的少年,此时正站在一个半腿深的水盆边,认认真真地清洗着他那双还粘着点点田泥的小腿。

    水盆,是用竹子嵌成的。

    楼,也是用竹子搭建而成的。

    就连围在竹楼外那一圈一人来高的护院篱笆,也是用无数根手臂粗细的毛竹捆绑在一起所扎成的。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对于这样一个充满着淳朴和热情,身陷在竹之海洋里的小山村来讲,这样的地方,如此的生活,简直就是天上人间,当真是无处不竹,无处不足呀!

    “阿妈,孩儿回来了!”

    消瘦少年轻唤了一声,声音虽不大,却也足以引起屋内那位‘娘亲’的注意。

    “嗯!”——

    屋里响起了一道略显淡漠的回应声,随后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动静了。

    而对于这样的应答,少年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因为自打他记事以来,这样的一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已是过了不知多少个春夏,竹楼顶上那道冉冉升起地炊烟,还在温柔地呼唤着他,呼唤着他一步步的靠近竹楼,靠近那架斜搭在台榭上的梯架。

    少年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将那别在腰间的青竹笆篓取下,遂即小心仔细地在里面摸索了一阵,直到逮出一条体型较为‘出众’的泥鳅,将其扔进了竹盆后,这才掂着青竹笆篓,踩着那架斜搭在台榭上的梯架,轻手轻脚地进到了竹楼里面。

    竹楼里的空间不是很大,但却被收拾的很干净,就像它的外表一样,一应生活用品摆放在客厅的各个角落,看似有些杂乱,却在杂乱中透露出这竹楼主人对于生活的理解。

    “阿妈,孩儿今天捉了一些鱼还有泥鳅……”

    少年的声音虽有些稚嫩,可见他蹑手蹑脚地来到中年妇人背后,动作中却又流露着与之年龄不相附的成熟,也许当别的孩子还沉浸在那童年的快乐时光中时,他却已经为这个家,担起了那本该由他来担却绝对不是现在就应该由他来担的担子。

    说话间,少年便已将手中的笆篓递到了那正跪坐于吊锅铁炉前,操持着手中木铲不停翻搅着锅中菜肴的中年妇人腿边,然后像一只成功叼到猎物却又从不邀宠的猎犬般,安静地跪坐在妇人身后。

    “嗯,先养着吧!今天的饭菜差不多也够了。”

    看了看腿边那笼尚泛着几许湿亮的青竹笆篓,中年妇人也不回头,只是轻轻地应了句,声音听起来柔柔的,就好像那春天里的细雨,虽然她身上穿着的仅仅是一件浅蓝色的粗布麻衣,但从那依旧曼妙的背影就可以想象出,这个妇人,在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一个水灵可人的美人儿,即便是现在,恐怕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哦!”

    听了妇人的话,少年也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脸上神情木然,仍旧看不出有任何明显的变化,只是当他拎着笆篓返身出门朝着楼下走去的那一刹那,在他身后的中年妇人却是蓦然回首,露出了大半张泛黄憔悴但却精致依旧的俏脸,以及俏脸上那一双想要将少年那如新竹般消瘦的背影留下,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留下的大而空洞的凤眼。

    这本应该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眼里也或许闪动过那让人怜惜疼爱的神彩,可现如今,在这双大而空洞的凤眼中,能让人找到的,却只有那在饱经了生活的苦难与艰辛后才能留下的麻木伤情……

    遥想当年,佳人初嫁,十里来贺,八乡同喜,真真是风光无限。

    而之所以会有如此风光的场面,不仅仅是因为她是陈家村族长最疼爱的幺女的缘故,更主要的,则是因为这栋竹楼的男主人,也就是那个将她娶过门的男人姓‘封’。

    陈家村,放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就如同大海中那随意掀起的一朵浪花,让人茫然得不知其在下一刻究竟会出现在哪儿。

    可对于那些同属这片大海中的其它浪花来说,陈家村却是一个有着好几百号口子,姻亲辐射周围好几十里的大村,正是因为这样的关系,陈家村的日子倒也过得舒坦,至少不会像大陆上的大多数村寨那样,碰到个稍微不好的年景,就会出现多人离家出走,满世界巡回要饭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