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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先生”,我回答,“您真使我发抖,您到底要带我到哪里去?”

“我带你去给制造伪币的人当帮手,婊子,”达尔维尔边说边抓住我的胳膊,强迫我走过一道吊桥,那桥在我们到达的时候放下来,我们走过后马上抬起。

“到了,”我们走进院子时他又说,“你看见这井吗?”他边说边指给我看紧靠大门边上一个又大又深的蓄水池,两个系着铁链赤身露体的妇女正在扳动车轮把水灌进一个蓄水池里(注16)。

“她们就是你的伴侣,这就是你要干的工作,你每天要十二小时扳动车轮,如果你偷懒,你就要象你的同伴一样受到鞭打,你每天可以享用六两黑面包和一盆蚕豆。至于自由,你就休想了,你永远不能再见天空,等到你劳累致死时,我们就将你扔进井旁边的洞里,你看见吗?我们已经扔进去三四十个妇女了,我们可以再找一个来代替你。”

“公正的天主啊,先生,”我大喊,扑倒在达尔维尔的脚下,“请您记住我救过您的性命,您曾经在一刹那间感恩之馀想给我幸福,我不应该得到您这样的报答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问你,你的所谓感恩之情,你以为抓住了吗?”

达尔维尔说∶“你好好地评评理吧,小东西,你帮助我之前你在干什么?

你或者继续赶路,或者走到我身边,你选择了后者,这是你的心理指引你的一个动作┅┅对你或者是一种享受吧?你他妈的凭什么说我必须报答你自己享乐的举动?你怎么会想到一个象我这样的男人,富得流油,每年入息有一百万,随时可以到威尼斯去享福,会降低身分,欠象你这种东西的情?”

“纵使你救了我的性命,我也不欠你什么,因为你是为你自己才这样做的。去干活吧,奴隶,去干活吧!须知道文明社会推翻了大自然的组织却并没有剥夺它的权利,它从一开始就创造了强者和弱者,目的是使弱者永远听命于强者,如同羔羊服从狮子,昆虫服从大象一样。人类的聪明才智使每个人的地位都不一样,并不是体力决定地位,而是财富决定地位。最富有的人就是最强有力的人,最穷的人就是最弱的人,除此以外,大自然的法则里总是记载着强者优于弱者,锁住弱者的铁链总是握在强者手里,有钱人或者强者总是用铁链来打击弱者或最穷的人的。”

“索菲,你所主张的感恩之情,大自然是不承认的;它的法则里从来没有这项记载;施恩的人获得的乐趣,并不能成为一个理由,使受恩的人放弃他对施恩者的权利。你看见在禽兽中也有你引以为傲的感恩之情吗?当我的财富和精力都超过你的时候,我为什么要为你而放弃我的权利?就因为你为你自己做了一件应做的事吗?”

“即使帮忙是在身分相等的人之间进行的,一个心灵高尚的人他也不能容忍感恩之情压低了他的自尊心。受恩的人永远感到丢了脸,这种丢脸的感觉早就还清欠施恩者的债了难道比同类高一等的感觉对自尊的人不是一种享受吗?施恩者还需要别的东西吗?如果感恩之情对受恩者成为负担,有什么理由再强迫他保持这种感情呢?为什么每次施恩者的眼睛盯着我看的时候,我必须感觉低人一等呢?”

“忘恩负义并不是一种缺点,而是高尚心灵的一种德行,这是十分清楚明白的事,正如做好事是软弱心灵的德行一样;奴隶要求他的主人做好事,因为他的这个需要,一头牛和一头驴子如果能说话也会这样要求。可是强者只听他的情欲或者天性指挥,应该只欢迎对他有用或者讨他欢喜的东西。喜欢施恩的人尽管施恩,只要你认为这是一项享受,但是你不能因为自己享受过了就要求别人报答你。”

说完这些话,达尔维尔不等我回答,就命令两个仆人抓住我,脱光了我的衣服,将我同另外两个妇女锁在一起,我经过长途跋涉疲倦得要死,也不让我休息一下就要我跟她们一起干活。我刚在车轮旁边干了一刻钟,那班伪币制造者已经干完了一天的活,走过来围着我,在他们头头的带领下仔细观察我。大家对我身上刻着耻辱的烙印都嘲笑我,他们走到我身边,粗暴地抚摸我全身各处,对我身不由己暴露在他们面前的躯体进行尖酸刻薄的评说。

这痛苦的一幕结束以后,他们稍为离开一点,达尔维尔抓住一根经常放在我们附近的鞭子,朝我身上抽了五六下,然后对我说∶“如果你不做好本分工作,娼妇,我就这样待你,这一次并不因为你没有做好工作,只是让你瞧瞧不做好本分工作的下场。”

每鞭打一下就带走我的一部分皮肤,我从来没有经受过这么尖锐的痛苦,在布鲁萨克手下,在那些野蛮的神父手下,都没有经受过,我不由得发出震天动地的喊声,同时在铁炼下面挣扎;喊声和身体的扭动只使旁观的恶魔们哈哈大笑。

从这里我残酷地悟到∶如果有些人为了报复或者可耻的情欲,可以用别人的痛苦取乐,另外一些人则相当野蛮地组织起来,也以别人的痛苦取乐,唯一的动机就是满足自尊心或者好奇心的要求。人的本性是恶的,无论是在情欲激动时,或者在平静时都是恶的,他们同类的痛苦都可以变成他们可耻的享受。

三间幽暗的草棚座落在井边周围,互相隔开,象监狱似的关闭着,刚才锁我的仆人递给我水、蚕豆和面包以后,指给我看我的草棚,我就钻了进去。在这里我终于能够好好地考虑一下我所处的恶劣环境了。

“这可能吗?”我心想,“居然有些人野蛮到灭绝心里的报恩之情,而我,只要一个老实人使我产生这种感情,我马上非常欢乐地去报恩。难道人类会忽略这种感情吗?凡是不人道地灭绝这种感情的人,除了是个恶魔以外还能是什么呢?”

我正在边想边流泪的时候,突然间草棚的门打开了,进来的是达尔维尔。

他手里拿着蜡烛,一句话也不说,把蜡烛放在地上,象头野兽似的扑到我身上,我抵抗他就用拳头打我,终于粗暴地将我制服,满足了他的兽欲,拿起蜡烛,走了出去,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