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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文心居住的屋子至门外,    短短的一段路上,丰钰想了很多。

    想适才文心对她的艳羡和劝慰,想她和安锦南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试着去想,    若今晚遇着这种事的人是她和安锦南,安锦南会如何做?

    危急关头,他曾以身挡箭,救她出生天。

    他又是那样高傲的男人,他定然不会做与朱子轩同样的选择。

    她又问自己,    缘何如此的笃定?

    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在她心底结成一团淡淡的甜。

    安锦南注视着她,端着她的下巴,那深邃的眸光似要透过她双眼望进她心中去。

    丰钰被迫仰起头,对着他专注认真的表情。她心里涩得难受,    近段时间的冷战足够久了,咫尺天涯是最磨人的距离。

    她何尝愿意自己的婚姻才开始就变成一滩死水。文心劝的不错,她还要与他过一辈子,    日子是自己的,    谁都代替不得。她得试着再给他机会,也给自己机会。与朱子轩做的事比起来,与文心的遭遇比起来,他们夫妻之间那点龃龉,    又算得了什么?一个危机关头愿意为你豁出命去的男人,    如何就不能多给他一个机会?

    丰钰下定决心般抿了抿唇。仰起脸凑前,    在安锦南唇上轻轻地沾了下。

    安锦南蹙着眉,嘴角的线条带了抹极难发觉的柔和,他捏着她的下巴道“这是何意?”

    “前番我当面问你,为何不说?”

    “是为了你好友文心?觉得我安排的不错,替你解了急难,这算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亲一下就算偿债了?”

    他阴着脸,说话咬牙切齿的。丰钰偏过脸去,不大自在地道“侯爷若要这么想,我也……”

    脸被扭回来,话没说完,被赌回唇中。

    他撕咬着她的嘴唇,狠狠捏了下她的腰。

    “你是故意要折磨我,看着我为你煎熬难受。你这该死的……”

    丰钰低低唤了一声,轻轻推着他,“侯爷,疼……”

    安锦南简直拿她无法。

    瞪着眼看着她。昏暗的车中,她的侧颜有一抹淡淡的柔光,她垂头埋首在他膝上,眼眶发涩,睫毛微颤。哑着嗓子道“侯爷总是凶我,我也……不喜欢的……”

    天明时分,昨晚城门前发生的事已经传进文家院落。

    清早,文嵩就去了衙门。文太太在屋中踱着步子,听外头传报说文嵩回来了,如今正在书房跟老爷回话,她就再也按捺不住,带着人就径往外去了。

    文嵩一脸不忿地立在那,眼角有泪痕,他耐着性子将了解的情况与父亲说完,文老爷是个和气的文人,这会子亦是面沉如水。文太太才进院子,就听里头一声脆响。文老爷摔了砚台。

    文太太一见这父子二人的脸色,就知道事情定是不简单。她来不及持礼,上前一把揪住文嵩“你妹妹何在?”

    文嵩张着嘴,不知如何与母亲说起。他怕文太太伤心,怕她承受不住。

    文太太见他愣怔不语,忍不住推他一把“你倒是说啊,你要急死我么?”

    文嵩低垂了头,声如蚊呐地道“妹妹被朱子轩和他的从人指证,说她失手推死了那个姓凌的城门校尉。幸有钰妹妹打点,如今没给关进大牢,可城防营那头咬着不放,军|方和官府一向就不大对付,刘大人不敢太替咱们遮掩……”

    文太太根本来不及听完,她失声道“什么?你说是谁指证了心儿?”

    文嵩愤愤地道“是朱子轩!那个狼心狗肺的杂碎!”

    文太太身子一晃,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咬着牙恨道“若非他家里那些遭乱事不断侵扰,你妹妹如何会深夜出城?至今出了事故,他做人丈夫的,却不能护住妻子!她一个闺中妇人,如何会与官兵厮打起来?我不信,我要亲自去问她!我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回过头,望着文老爷摇着头道“老爷,是我们害了女儿!是我们把女儿交到了那不是人的畜生手上!她方才生过大病啊,小月子都没养好,就又出了这等事!老爷,我们可怎么办啊?”

    文老爷面色冰寒,他沉沉的坐在那,半晌,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景盛,你随你娘走趟临城。叫那朱子轩,给我去衙门改证供!回头我寻刘大人坐坐,再通过丰家试试能不能联系上嘉毅侯,他在军|方有头有脸,若没记错,那新上任的都统崔宁,曾是他手底下的人。”

    文太太咬了咬牙,“我倒要看看,那朱子轩有没有脸见我!”

    朱子轩那夜归家后,就失魂落魄的吃不下睡不着。他失手将人推倒在地,血溅当场的模样不停的在脑中盘旋。忽而听见众人嚷着“杀人了”,要将他拿住问罪。忽而又恍惚看见文心坚定的面容,对他说“相公你安心回去,家里星哥儿母子还等着你!”

    他饱受折磨,将自己锁在屋中,这晚的事对谁都没说。

    郭沉璧来求他去看望星哥儿,他避而不见,侍婢进来端茶递水,也给他撵了出去。

    他抱头蹲在炕下,不知缘何,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他是个读书人,出身又不差,一辈子没试过与人斗殴。昨夜饮酒上头,又心中烦乱,见那些官差刻意寻衅,他才一时没忍住。

    文心见他给人提着衣领挣脱不得,忧心于他,才不顾身份的下了车,想把他护着。

    他也并没想到,自己会失手杀人。

    更没想到,文心会为了他,甘愿顶罪。

    郭沉璧有些伤心,人回来了,却连孩子也不看一眼,一头就钻进屋中对她不睬不顾。这是做什么?怪她多事?怪她不该将他喊回来么?

    可这家中里里外外都是她一个人撑着,她这么累,这么无助,她也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啊。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好好的陪在她身边,开解她两句也好啊。

    她图什么?图他们家财么?不就是图他温柔体贴,不就图他待自己好?

    她为他忍了多少委屈,她为他拼死生了孩子……郭沉璧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越想越难过。

    可朱子轩并没心情去哄她。颓废的一夜过后,文家太太和文嵩上门了。

    昨夜他回来得晚,消息还不曾传到朱家上院。文太太步入朱太太的屋中,面色不虞,没了和气的寒暄,直言道“朱子轩何在?”

    朱太太见这架势似乎是寻上门找晦气的,面上微微带笑,“哟,这是怎么了亲家太太?子轩可是做了什么错事儿惹您生气了?他前脚才回来您后脚就上了门儿,是出了什么事儿?他对您不敬,还是犯了大错?您只管跟我说,我替您修理他!我是他亲娘,他还敢翻了天不成?”

    这话说得大有含义。听起来敞亮客气,可也明晃晃的告诉人,那是我儿子,我这个做亲娘的在,没有旁人替我管教儿子的道理。

    若换了平时,文太太大抵能咽了这口气,说些温温的和气话,免伤两个孩子的情谊。可此时此刻,她如何还能忍?

    文太太将手上茶杯一扣。寒着脸道“敢情朱子轩还把这么大的事儿瞒着?心儿是他嫡妻,是你们朱家长房长媳,亲家太太好大的心,竟然问都没问一句?”

    朱太太给她说得一怔,见文嵩亦是一脸愤愤然,不由心思回转,试探道“心儿……发生了什么事?”

    文太太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滚落。

    “人心都是肉做的,你也是为娘的人!你儿子闯了祸,却把媳妇儿推到牢里去受罪,你自己说,天下有没有这样的丈夫?”

    朱太太面容僵住,如何不敢相信,“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文太太用帕子抹了抹眼睛,指着文嵩道“景盛,你和你朱大娘说。”

    文嵩垂下头,掩住目中深深的恨意。

    “朱太太,还请把朱子轩喊来,当面对峙……”

    朱太太耐着性子听他说完,心中惊骇不已。